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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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蘇曉獨自在產房中拼搏。
晚上八點，得知周思楠在耿冰川家中並且安然無恙後，蘇曉放下心來。也就在這個時候，她感到肚子裏似乎有一個結啪地一下被打開了。緊接著，一種類似於強烈的痛經的感覺如排山倒海般襲來。蘇曉知道，那個時刻到來了。
在進入產房之前，秦覆趕來了。他激動地握住她的手說：“曉曉，加油。”之後醫生對他說了一些寬慰的話，他便被阻隔在了產房之外。
蘇曉躺在病床上，山崩地裂的痛感向她襲來，她覺得自己的骨骼正在裂開。然而這種痛感並不是持續的，當她以為骨骼就要裂開的時候，痛感又消退了一些，讓她得以稍稍喘息。然而不到兩秒鐘，更強烈的痛感又再度襲來……
蘇曉聯想到了大海的浪潮。潮漲潮落，每一次迅速退去的海水意味著更強大的沖擊的到來。這就是所謂的陣痛嗎？既斷斷續續，又漫長得不見天日。
“……疼。”她不由得落下淚來，“好疼……”
陪產的中年女醫生溫柔地說：“當媽媽就是這麽不容易的。堅持住，盡量不要說話，保持體力。”
“還要疼多久？”蘇曉覺得好難捱。
“秦太太，按照你現在的情況，大概還有兩個小時才能上產床。”醫生給她擦汗，“這個過程確實比較折磨人，可以想辦法轉移註意力。比如，想點有趣的事情。”
蘇曉點了點頭，接著在心中默默背起了古文。先是“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後來又到詩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蒹葭蒼蒼，白露為霜”，再後來又回到了“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
她想起了父親蘇敏，也想起了母親簡欣。
爸爸，媽媽，我終於要做母親了……
“嘿，怎麽還哭上了？”醫生趕緊給她擦眼淚，“秦太太，你可不能哭，尤其是待會生產的時候。情緒太激動會影響子宮收縮，有可能會引發大出血。”
老天，這種驚心動魄的時刻還要保持淡定？做女人真難啊！
就這樣，蘇曉煎熬了兩個多小時，就在她快要被陣痛折磨得支離破碎的時候，終於聽得醫生說：“開到八指，可以上產床了！”
上了產床以後可比之前陣痛的時候好得多。醫生和護士耐心地指導她如何呼吸，如何用力。最讓蘇曉感到溫暖的一句話是：“你有多疼，就說明寶寶有多努力地想出來。寶寶也很想見到你，這是你們母子同心的時刻。”
這些話給了蘇曉最強大的力量，愛與責任瞬間充滿她的心靈，令她無所畏懼。沒過多久，她聽得醫生說：“看到頭了！”
蘇曉牢記醫生的囑咐，不敢激動。她繼續努力，又過了一會，她感到一股暖流排出體外，緊接著嬰兒的啼哭響起了。那聲音又嬌嫩又輕柔，並不像電視劇裏看到的那種哇哇大哭。
“恭喜你，是個女孩。三千六百克，五十三厘米。”
是天愛，確實是秦天愛……
饒是蘇曉再堅強，這時候也得落淚了。
小小的秦天愛被抱到床邊。小家夥已經不哭了，蘇曉能安心地觀察她。她的皮膚非常白皙，而且舒展，並不像一般嬰兒略為發皺。小臉圓圓，一雙大眼睛與秦覆如出一轍，鼻梁高挺，唇形精致。毫無疑問，她是一個很漂亮的嬰兒，蘇曉第一眼就愛上了她。
秦天愛也好奇地看著蘇曉。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時不時地眨兩下，小小的手指也在活動著。蘇曉不禁好奇，此時的她會有思想嗎？她會知道眼前這位狼狽的婦人是她的母親嗎？蘇曉覺得自己面對的不僅僅是一名嬰兒，更是一個未知的神秘世界。
很快，醫生和護士抱走孩子去做檢查。蘇曉也被好一番護理，在產房觀察了一些時候，這才被推回病房。病房內，許多人在等她，他們帶來無數的鮮花與問候，好像她是一個凱旋而歸的英雄。
最激動的就是秦覆了。他走上前來，俯下身去吻她的額頭，“曉曉，辛苦了，天愛好漂亮。”
蘇曉虛弱地笑著，“她像你，尤其是那雙眼睛。”
“是的。”秦覆的眼中有星光閃爍，“曉曉，謝謝你。”
蘇曉落下淚來。
“乖，別哭。”秦覆趕忙給她擦眼淚，“你現在可是在月子裏，掉眼淚對眼睛不好。”
蘇曉越哭越兇，“秦覆，我好想媽媽……”
是的，只有做了母親才能理解母親的感受。蘇曉無比懷念那些與母親相伴的日子，不，她懷念那些雙親都在的日子。她從未像現在這般渴望父母都陪在她身邊，親眼看看他們的外孫女……
“曉曉，乖。你的感受我都能理解，但是現在真的不能哭。”
蘇曉太思念父母了，所以她仍是淚流不止。
秦覆吻上她的眼睛，似乎要將她所有的淚水都咽下。
蘇曉推他，“你這家夥，這裏還有別人呢，註意點好不好？”
他霸道地說：“除非你不哭了。”
蘇曉勉力把眼淚收住。
秦覆把她的眼淚一點一點擦幹凈。
其他人紛紛過來向他們道賀。
等到差不多的時候，秦濤說：“爸爸，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您。”
周思楠頓覺不妙。
秦覆慈愛地問：“是什麽消息？”
秦濤欣喜地說：“思楠接受我的求婚了。”
緊接著，歡呼聲響起。
秦覆拍拍兒子的肩，由衷說：“秦濤，能娶到思楠是你的福氣。”接著他看向周思楠，“思楠，歡迎你成為秦家的一份子。”
蘇曉也十分歡喜，“思楠，祝賀你。”
周思楠羞澀地點了點頭，接著走上前來握住蘇曉的手，溫柔地說：“曉曉，我也見到天愛了。她好漂亮，好可愛。你將要進入人生的新階段啦，恭喜！”
“你也是。”蘇曉甜甜地笑著，“你和秦濤一定會幸福的。”
周思楠想起天上的那個人，忍著淚說：“我會的。”
大家夥紛紛向秦濤和周思楠祝賀。
最激動的是梁自如，她早就哭倒在老何的懷中。老何看著秦濤長大，與秦濤的感情十分深厚，所以他也是喜不自勝。梁自得拍著秦濤的肩膀，千恩萬謝他“收走”了周思楠。王霖也說了好些生活幸福早生貴子的話……
看著這和樂融融的場面，秦覆欣慰地笑了。接著，他俯身對蘇曉說：“今天我們是雙喜臨門，謝謝你。”
“這跟我沒關系，是你的運氣好。”蘇曉嗔他，“你自己說的，你什麽好。”
秦覆輕撫她的面頰，“不，是你帶給了我好運。”
語罷，他吻上她的唇。
十二月，秦天愛來到了這個世界。
蘇曉如願成為母親，秦覆圓了女兒夢，秦濤也抱得美人歸。
五個月後，二零二零年，五月。
原本打算在某個熱帶海島舉行的婚禮，因為疫情，不得不改在國內舉行。對此，周思楠沒有任何意見。然而秦濤十分上心，所有能講究的地方他都考慮到了。
在婚禮宣誓的時候，他根本是借機向她表白：“思楠，從今日起，不論禍福貴賤，疾病還是健康，我都愛你，珍視你。”
周思楠百感交集。直到現在，她都不能確定她是否愛秦濤。她之所以接受他，很大程度上是為了完成耿冰川的遺願。耿冰川希望她接受他，那麽她就接受。還有譚家強，她也會盡她的能力去照顧——因為那也是耿冰川的遺願。
秦濤當然知道她情緒不高，但是他沒有一絲不悅。
知女莫若父，臺下觀禮的周成岳察覺到女兒的情緒，悄聲問沈明玉：“思楠似乎不是太高興？”
“你高興不就行了？”沈明玉看都不看他。
“這是什麽態度？”語氣中並沒有責怪，“你可是越來越厲害了。”
“豈敢？我就是個要飯的。”
“你給我記著。”
那一頭，秦覆跟蘇曉打趣說：“我們要不要找時間辦一個這樣的婚禮？”
蘇曉白他一眼，“孩子都生好了，還辦什麽婚禮？”
“我想補償你嘛。”他握住她的手，“畢竟當初我們只是請大夥吃了一頓飯，委實簡單了一些。”
“你請人家吃飯，人家請你喝酒，豈不美哉？”
蘇曉到現在都沒有忘記，宴席上，秦覆喝掉謝蘊華喝過的那杯酒。
“哈哈！”秦覆開懷，“我就知道，你一直在意這件事。”
蘇曉臉紅紅地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秦覆摟住她，“下次我陪你喝，你罰我多少杯都行。”
“以後除了應酬，其他時候你不許碰酒精了。不行，哪怕是應酬也要盡量少喝。”
他一口答應，可是馬上又說：“我還是想和你好好喝一回。”
“為什麽？”
“我要把你灌醉，把你和思楠說的玩笑話都套出來。”
“……這點小事你也記著？”
“沒辦法，記性太好了。”
“真是太討厭了！”
“哈哈。”
謝蘊華離得不遠，她知道這對夫妻正在說笑。
到了拋花球的時候，周思楠卻舍不得那束花。那束花既尋常也不尋常。說尋常，是因為它只是一束紫色的二月蘭。這種花，春天的野地裏隨處可見。說不尋常，是因為這種野花竟然被她用來做成婚禮的花束，因為耿冰川在夢中送了她一束二月蘭。
周思楠強忍悲傷，繼續走著流程。她原本想將花束隨便一拋，但當她看到超哥，梁自得和王霖那種“我早就知道你們兩個是一對”的笑容時，她的無名火起來了。於是她抓緊花束，像扔紙飛機似地將花束朝王霖扔了過去。
王霖是出於本能接下花束的，“為什麽丟給我？”
梁自得別扭起來。
超哥心領神會，拍了拍他的肩。
姚春林笑得合不攏嘴，“霖霖，這是多好的兆頭呀！”
周思楠這才露出開懷的笑容。她原本就是明艷型的美人，這個發自內心的笑容令她更加明艷奪目了。秦濤情不自禁地摟住她的腰，她雖然僵了一下，但到底沒有拒絕。
梁自如和老何看著這一對璧人，十分欣慰。
值得一提的是，秦覆的助手徐斌和蘇曉的助理安妮也在現場。這兩個人可是有陣子沒見面了。他們並沒有圍觀新娘拋花球，而是在離人群較遠的地方，不知道聊什麽。看得出來，兩個人都很開心。
最後，秦覆一家子要拍全家福。
原本設定的畫面是以草地和鮮花為背景，秦覆和蘇曉坐在椅子上，秦覆抱著秦天愛，蘇曉挽著他的胳膊，秦濤和周思楠這對新人站在他們身後。
秦天愛在何存知的懷抱中熟睡著。五個月大的小嬰兒想睡就睡，根本不和大人商量。只見她白白胖胖，頭上戴著白色蕾絲帽，身上穿白色連衣裙，小腳上穿著白色蕾絲花邊襪配白色小羊皮嬰兒鞋，這一身都是香奈兒的行頭。兩只粉藕般的小胳膊上不能免俗地戴著黃金手鐲，脖子掛著黃金長命鎖，都是謝蘊華送給她的。她呼呼地大睡著，真真是一副洋娃娃的模樣。
何存知當然曉得小寶寶醒著拍照好看，可是她實在不忍心弄醒這個可愛的小家夥——人到中年，再加上不能生育的遺憾，因而她極其疼愛秦天愛，簡直是視如己出。
“秦先生，怎麽辦？”何存知很為難，“天愛還在熟睡呢！”
“無妨。”秦覆伸出雙手，“把她給我。”
何存知將秦天愛交給他。
秦覆將女兒抱在懷中，整個人散發著父愛的光芒。
蘇曉撫著女兒粉嘟嘟的面頰，愛憐地說：“這麽小就被抱出來這麽久，真是辛苦她了。”
“那可不？”秦覆如視珍寶，“讓她睡吧，拍完照就回家。”
攝影師雖然覺得遺憾，但也不忍心折騰這個可愛的小嬰兒，於是打算拍下熟睡的她。然而就在即將按下快門的那一刻，秦天愛突然醒了。這可愛的小嬰兒醒來並不哭鬧，而是看著自己的父親憨態可掬地笑了。
“哈哈，不愧是我的女兒！”秦覆心花怒放，“來，天愛，看鏡頭。對，就是那裏，就是那排大家夥。你可是不知道，他們都在等著你睡醒開工呢！”
所有人都佩服他這老父親的耐心。
秦濤和周思楠見小嬰兒如此配合，馬上站好。
秦天愛沒有辜負家人對她的疼愛，她對著鏡頭開懷地笑了。經驗豐富的頂級攝影師迅速捕捉下這美好的瞬間。
至此，婚禮圓滿結束。
晚上十點，秦濤和周思楠的新房。
這對年輕夫妻的新房，是一套超大的市中心奢華公寓。正如原先商量好的一樣，他們沒有住在一起，連房間都在相反的方向。
洗盡鉛華的他們在客廳談事情。
周思楠問： “秦濤，我們什麽時候接強子過來？”
“快了。”秦濤給自己倒了點啤酒，“等這邊的疫情再穩定一些，我就把他接過來。”
“學校方面安排好了嗎？”
“是的，你放心。”秦濤喝了口酒，“思楠，你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
周思楠知道他是指蜜月的事情，於是說：“到時候我們能否去一趟寶琳村，親自把強子接過來？”
“沒問題。”秦濤沒有絲毫不悅。
周思楠的心不是鐵做的，但是她無法忘懷那個人，所以她只能說：“謝謝你。”
秦濤放下酒杯，凝視著她說：“思楠，我相信只要時間到了，你會知道我的真心，會明白我們的幸福不是罪過，不會對不起冰川。”
“我知道。但是，請給我時間。”周思楠起身，“我先去休息了，晚安。”
秦濤沒有為難她，“思楠，晚安。”
周思楠逃回自己的房間。
到得房內，她鎖好房門，再打開床頭那盞夜燈。
她凝視著那潔白的太陽，以及那張沐浴在白色光輝下的秦濤和耿冰川在寶琳村修剪杜鵑花時拍下的合影，回想著那些悠悠往事。最後，她在無限的遺憾與感慨中進入夢鄉……
此時此刻，秦宅。
蘇曉看著熟睡的女兒，心中是無限的愛憐。
她到現在才發覺，將成年女子的皮膚比作嬰兒是何等的不自量力。是的，嬰兒就是嬰兒，純凈，嬌嫩。她們有著成年人無法模仿的天真與天然。她們是破土而出的嫩芽，是剛剛探出地平線的紅日，是冰雪初融時的泉水，是神明在凡間做過一個夢……
“秦覆，我好像走火入魔了。”她不好意思了，“我怎麽覺得天愛越看越漂亮？”
“你說的一點沒錯，我們的女兒就是漂亮。”秦覆摟住她的腰，“這小家夥說醒就醒，真有福氣。”
“你呀，比我還溺愛她。”
“誰教我盼女兒盼了三十年呢！”
蘇曉幸福地笑了，接著憧憬地說：“思楠和秦濤的孩子也一定很漂亮。”
“依我看，他們沒那麽容易。”秦覆搖了搖頭。
蘇曉知道瞞不了他，“思楠還需要時間。”
“放心，我不著急。”秦覆摟緊她，“曉曉，你真是我的福星。自從你出現以後，我有了女兒，秦濤也走入了我預想的道路，還娶到了好媳婦。”
“是你命好，跟我沒有關系。”
“我說是你的功勞，那就是你的功勞。”
“你真是個霸王。”
“對，我就是個霸王，我的天愛就是小霸王。我要把最好的一切給她，她將是最幸福的孩子。”
“當心慈父多敗女。”
秦覆頓了一下，接著誠懇地說：“曉曉，我並不希望天愛以後當什麽女強人，因為女人在社會上打拼太不容易了。就算是蘊華那樣的家世與能力，也沒少吃苦頭。所以除非天愛自己想做事業，否則我不會把她往那條路上推。我就希望我的寶貝女兒一輩子做富貴閑人，一生平安喜樂。”
這深切的父愛融化了蘇曉的心，她轉過身去擁抱他。
“你是命運對我的補償，你才是我的福星。”
她主動迎向他。
與此同時，地球的另一端。
郊區的豪華別墅內，一位美麗的年輕女子正在享用早餐。她一邊喝著牛奶，一邊看著手機中的一張全家福。她的指尖劃過秦覆和秦濤的臉，接著劃過蘇曉和周思楠的，最後，落在小小的秦天愛上。
“這對父子，還真是著了這兩個女人的道哪！”
她慢悠悠地看完照片，接著將手機扔到一邊，專心享受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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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獨自在產房中拼搏。
晚上八點，得知周思楠在耿冰川家中並且安然無恙後，蘇曉放下心來。也就在這個時候，她感到肚子裏似乎有一個結啪地一下被打開了。緊接著，一種類似於強烈的痛經的感覺如排山倒海般襲來。蘇曉知道，那個時刻到來了。
在進入產房之前，秦覆趕來了。他激動地握住她的手說：“曉曉，加油。”之後醫生對他說了一些寬慰的話，他便被阻隔在了產房之外。
蘇曉躺在病床上，山崩地裂的痛感向她襲來，她覺得自己的骨骼正在裂開。然而這種痛感並不是持續的，當她以為骨骼就要裂開的時候，痛感又消退了一些，讓她得以稍稍喘息。然而不到兩秒鐘，更強烈的痛感又再度襲來……
蘇曉聯想到了大海的浪潮。潮漲潮落，每一次迅速退去的海水意味著更強大的沖擊的到來。這就是所謂的陣痛嗎？既斷斷續續，又漫長得不見天日。
“……疼。”她不由得落下淚來，“好疼……”
陪產的中年女醫生溫柔地說：“當媽媽就是這麽不容易的。堅持住，盡量不要說話，保持體力。”
“還要疼多久？”蘇曉覺得好難捱。
“秦太太，按照你現在的情況，大概還有兩個小時才能上產床。”醫生給她擦汗，“這個過程確實比較折磨人，可以想辦法轉移註意力。比如，想點有趣的事情。”
蘇曉點了點頭，接著在心中默默背起了古文。先是“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後來又到詩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蒹葭蒼蒼，白露為霜”，再後來又回到了“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
她想起了父親蘇敏，也想起了母親簡欣。
爸爸，媽媽，我終於要做母親了……
“嘿，怎麽還哭上了？”醫生趕緊給她擦眼淚，“秦太太，你可不能哭，尤其是待會生產的時候。情緒太激動會影響子宮收縮，有可能會引發大出血。”
老天，這種驚心動魄的時刻還要保持淡定？做女人真難啊！
就這樣，蘇曉煎熬了兩個多小時，就在她快要被陣痛折磨得支離破碎的時候，終於聽得醫生說：“開到八指，可以上產床了！”
上了產床以後可比之前陣痛的時候好得多。醫生和護士耐心地指導她如何呼吸，如何用力。最讓蘇曉感到溫暖的一句話是：“你有多疼，就說明寶寶有多努力地想出來。寶寶也很想見到你，這是你們母子同心的時刻。”
這些話給了蘇曉最強大的力量，愛與責任瞬間充滿她的心靈，令她無所畏懼。沒過多久，她聽得醫生說：“看到頭了！”
蘇曉牢記醫生的囑咐，不敢激動。她繼續努力，又過了一會，她感到一股暖流排出體外，緊接著嬰兒的啼哭響起了。那聲音又嬌嫩又輕柔，並不像電視劇裏看到的那種哇哇大哭。
“恭喜你，是個女孩。三千六百克，五十三厘米。”
是天愛，確實是秦天愛……
饒是蘇曉再堅強，這時候也得落淚了。
小小的秦天愛被抱到床邊。小家夥已經不哭了，蘇曉能安心地觀察她。她的皮膚非常白皙，而且舒展，並不像一般嬰兒略為發皺。小臉圓圓，一雙大眼睛與秦覆如出一轍，鼻梁高挺，唇形精致。毫無疑問，她是一個很漂亮的嬰兒，蘇曉第一眼就愛上了她。
秦天愛也好奇地看著蘇曉。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時不時地眨兩下，小小的手指也在活動著。蘇曉不禁好奇，此時的她會有思想嗎？她會知道眼前這位狼狽的婦人是她的母親嗎？蘇曉覺得自己面對的不僅僅是一名嬰兒，更是一個未知的神秘世界。
很快，醫生和護士抱走孩子去做檢查。蘇曉也被好一番護理，在產房觀察了一些時候，這才被推回病房。病房內，許多人在等她，他們帶來無數的鮮花與問候，好像她是一個凱旋而歸的英雄。
最激動的就是秦覆了。他走上前來，俯下身去吻她的額頭，“曉曉，辛苦了，天愛好漂亮。”
蘇曉虛弱地笑著，“她像你，尤其是那雙眼睛。”
“是的。”秦覆的眼中有星光閃爍，“曉曉，謝謝你。”
蘇曉落下淚來。
“乖，別哭。”秦覆趕忙給她擦眼淚，“你現在可是在月子裏，掉眼淚對眼睛不好。”
蘇曉越哭越兇，“秦覆，我好想媽媽……”
是的，只有做了母親才能理解母親的感受。蘇曉無比懷念那些與母親相伴的日子，不，她懷念那些雙親都在的日子。她從未像現在這般渴望父母都陪在她身邊，親眼看看他們的外孫女……
“曉曉，乖。你的感受我都能理解，但是現在真的不能哭。”
蘇曉太思念父母了，所以她仍是淚流不止。
秦覆吻上她的眼睛，似乎要將她所有的淚水都咽下。
蘇曉推他，“你這家夥，這裏還有別人呢，註意點好不好？”
他霸道地說：“除非你不哭了。”
蘇曉勉力把眼淚收住。
秦覆把她的眼淚一點一點擦幹凈。
其他人紛紛過來向他們道賀。
等到差不多的時候，秦濤說：“爸爸，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您。”
周思楠頓覺不妙。
秦覆慈愛地問：“是什麽消息？”
秦濤欣喜地說：“思楠接受我的求婚了。”
緊接著，歡呼聲響起。
秦覆拍拍兒子的肩，由衷說：“秦濤，能娶到思楠是你的福氣。”接著他看向周思楠，“思楠，歡迎你成為秦家的一份子。”
蘇曉也十分歡喜，“思楠，祝賀你。”
周思楠羞澀地點了點頭，接著走上前來握住蘇曉的手，溫柔地說：“曉曉，我也見到天愛了。她好漂亮，好可愛。你將要進入人生的新階段啦，恭喜！”
“你也是。”蘇曉甜甜地笑著，“你和秦濤一定會幸福的。”
周思楠想起天上的那個人，忍著淚說：“我會的。”
大家夥紛紛向秦濤和周思楠祝賀。
最激動的是梁自如，她早就哭倒在老何的懷中。老何看著秦濤長大，與秦濤的感情十分深厚，所以他也是喜不自勝。梁自得拍著秦濤的肩膀，千恩萬謝他“收走”了周思楠。王霖也說了好些生活幸福早生貴子的話……
看著這和樂融融的場面，秦覆欣慰地笑了。接著，他俯身對蘇曉說：“今天我們是雙喜臨門，謝謝你。”
“這跟我沒關系，是你的運氣好。”蘇曉嗔他，“你自己說的，你什麽好。”
秦覆輕撫她的面頰，“不，是你帶給了我好運。”
語罷，他吻上她的唇。
十二月，秦天愛來到了這個世界。
蘇曉如願成為母親，秦覆圓了女兒夢，秦濤也抱得美人歸。
五個月後，二零二零年，五月。
原本打算在某個熱帶海島舉行的婚禮，因為疫情，不得不改在國內舉行。對此，周思楠沒有任何意見。然而秦濤十分上心，所有能講究的地方他都考慮到了。
在婚禮宣誓的時候，他根本是借機向她表白：“思楠，從今日起，不論禍福貴賤，疾病還是健康，我都愛你，珍視你。”
周思楠百感交集。直到現在，她都不能確定她是否愛秦濤。她之所以接受他，很大程度上是為了完成耿冰川的遺願。耿冰川希望她接受他，那麽她就接受。還有譚家強，她也會盡她的能力去照顧——因為那也是耿冰川的遺願。
秦濤當然知道她情緒不高，但是他沒有一絲不悅。
知女莫若父，臺下觀禮的周成岳察覺到女兒的情緒，悄聲問沈明玉：“思楠似乎不是太高興？”
“你高興不就行了？”沈明玉看都不看他。
“這是什麽態度？”語氣中並沒有責怪，“你可是越來越厲害了。”
“豈敢？我就是個要飯的。”
“你給我記著。”
那一頭，秦覆跟蘇曉打趣說：“我們要不要找時間辦一個這樣的婚禮？”
蘇曉白他一眼，“孩子都生好了，還辦什麽婚禮？”
“我想補償你嘛。”他握住她的手，“畢竟當初我們只是請大夥吃了一頓飯，委實簡單了一些。”
“你請人家吃飯，人家請你喝酒，豈不美哉？”
蘇曉到現在都沒有忘記，宴席上，秦覆喝掉謝蘊華喝過的那杯酒。
“哈哈！”秦覆開懷，“我就知道，你一直在意這件事。”
蘇曉臉紅紅地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秦覆摟住她，“下次我陪你喝，你罰我多少杯都行。”
“以後除了應酬，其他時候你不許碰酒精了。不行，哪怕是應酬也要盡量少喝。”
他一口答應，可是馬上又說：“我還是想和你好好喝一回。”
“為什麽？”
“我要把你灌醉，把你和思楠說的玩笑話都套出來。”
“……這點小事你也記著？”
“沒辦法，記性太好了。”
“真是太討厭了！”
“哈哈。”
謝蘊華離得不遠，她知道這對夫妻正在說笑。
到了拋花球的時候，周思楠卻舍不得那束花。那束花既尋常也不尋常。說尋常，是因為它只是一束紫色的二月蘭。這種花，春天的野地裏隨處可見。說不尋常，是因為這種野花竟然被她用來做成婚禮的花束，因為耿冰川在夢中送了她一束二月蘭。
周思楠強忍悲傷，繼續走著流程。她原本想將花束隨便一拋，但當她看到超哥，梁自得和王霖那種“我早就知道你們兩個是一對”的笑容時，她的無名火起來了。於是她抓緊花束，像扔紙飛機似地將花束朝王霖扔了過去。
王霖是出於本能接下花束的，“為什麽丟給我？”
梁自得別扭起來。
超哥心領神會，拍了拍他的肩。
姚春林笑得合不攏嘴，“霖霖，這是多好的兆頭呀！”
周思楠這才露出開懷的笑容。她原本就是明艷型的美人，這個發自內心的笑容令她更加明艷奪目了。秦濤情不自禁地摟住她的腰，她雖然僵了一下，但到底沒有拒絕。
梁自如和老何看著這一對璧人，十分欣慰。
值得一提的是，秦覆的助手徐斌和蘇曉的助理安妮也在現場。這兩個人可是有陣子沒見面了。他們並沒有圍觀新娘拋花球，而是在離人群較遠的地方，不知道聊什麽。看得出來，兩個人都很開心。
最後，秦覆一家子要拍全家福。
原本設定的畫面是以草地和鮮花為背景，秦覆和蘇曉坐在椅子上，秦覆抱著秦天愛，蘇曉挽著他的胳膊，秦濤和周思楠這對新人站在他們身後。
秦天愛在何存知的懷抱中熟睡著。五個月大的小嬰兒想睡就睡，根本不和大人商量。只見她白白胖胖，頭上戴著白色蕾絲帽，身上穿白色連衣裙，小腳上穿著白色蕾絲花邊襪配白色小羊皮嬰兒鞋，這一身都是香奈兒的行頭。兩只粉藕般的小胳膊上不能免俗地戴著黃金手鐲，脖子掛著黃金長命鎖，都是謝蘊華送給她的。她呼呼地大睡著，真真是一副洋娃娃的模樣。
何存知當然曉得小寶寶醒著拍照好看，可是她實在不忍心弄醒這個可愛的小家夥——人到中年，再加上不能生育的遺憾，因而她極其疼愛秦天愛，簡直是視如己出。
“秦先生，怎麽辦？”何存知很為難，“天愛還在熟睡呢！”
“無妨。”秦覆伸出雙手，“把她給我。”
何存知將秦天愛交給他。
秦覆將女兒抱在懷中，整個人散發著父愛的光芒。
蘇曉撫著女兒粉嘟嘟的面頰，愛憐地說：“這麽小就被抱出來這麽久，真是辛苦她了。”
“那可不？”秦覆如視珍寶，“讓她睡吧，拍完照就回家。”
攝影師雖然覺得遺憾，但也不忍心折騰這個可愛的小嬰兒，於是打算拍下熟睡的她。然而就在即將按下快門的那一刻，秦天愛突然醒了。這可愛的小嬰兒醒來並不哭鬧，而是看著自己的父親憨態可掬地笑了。
“哈哈，不愧是我的女兒！”秦覆心花怒放，“來，天愛，看鏡頭。對，就是那裏，就是那排大家夥。你可是不知道，他們都在等著你睡醒開工呢！”
所有人都佩服他這老父親的耐心。
秦濤和周思楠見小嬰兒如此配合，馬上站好。
秦天愛沒有辜負家人對她的疼愛，她對著鏡頭開懷地笑了。經驗豐富的頂級攝影師迅速捕捉下這美好的瞬間。
至此，婚禮圓滿結束。
晚上十點，秦濤和周思楠的新房。
這對年輕夫妻的新房，是一套超大的市中心奢華公寓。正如原先商量好的一樣，他們沒有住在一起，連房間都在相反的方向。
洗盡鉛華的他們在客廳談事情。
周思楠問： “秦濤，我們什麽時候接強子過來？”
“快了。”秦濤給自己倒了點啤酒，“等這邊的疫情再穩定一些，我就把他接過來。”
“學校方面安排好了嗎？”
“是的，你放心。”秦濤喝了口酒，“思楠，你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
周思楠知道他是指蜜月的事情，於是說：“到時候我們能否去一趟寶琳村，親自把強子接過來？”
“沒問題。”秦濤沒有絲毫不悅。
周思楠的心不是鐵做的，但是她無法忘懷那個人，所以她只能說：“謝謝你。”
秦濤放下酒杯，凝視著她說：“思楠，我相信只要時間到了，你會知道我的真心，會明白我們的幸福不是罪過，不會對不起冰川。”
“我知道。但是，請給我時間。”周思楠起身，“我先去休息了，晚安。”
秦濤沒有為難她，“思楠，晚安。”
周思楠逃回自己的房間。
到得房內，她鎖好房門，再打開床頭那盞夜燈。
她凝視著那潔白的太陽，以及那張沐浴在白色光輝下的秦濤和耿冰川在寶琳村修剪杜鵑花時拍下的合影，回想著那些悠悠往事。最後，她在無限的遺憾與感慨中進入夢鄉……
此時此刻，秦宅。
蘇曉看著熟睡的女兒，心中是無限的愛憐。
她到現在才發覺，將成年女子的皮膚比作嬰兒是何等的不自量力。是的，嬰兒就是嬰兒，純凈，嬌嫩。她們有著成年人無法模仿的天真與天然。她們是破土而出的嫩芽，是剛剛探出地平線的紅日，是冰雪初融時的泉水，是神明在凡間做過一個夢……
“秦覆，我好像走火入魔了。”她不好意思了，“我怎麽覺得天愛越看越漂亮？”
“你說的一點沒錯，我們的女兒就是漂亮。”秦覆摟住她的腰，“這小家夥說醒就醒，真有福氣。”
“你呀，比我還溺愛她。”
“誰教我盼女兒盼了三十年呢！”
蘇曉幸福地笑了，接著憧憬地說：“思楠和秦濤的孩子也一定很漂亮。”
“依我看，他們沒那麽容易。”秦覆搖了搖頭。
蘇曉知道瞞不了他，“思楠還需要時間。”
“放心，我不著急。”秦覆摟緊她，“曉曉，你真是我的福星。自從你出現以後，我有了女兒，秦濤也走入了我預想的道路，還娶到了好媳婦。”
“是你命好，跟我沒有關系。”
“我說是你的功勞，那就是你的功勞。”
“你真是個霸王。”
“對，我就是個霸王，我的天愛就是小霸王。我要把最好的一切給她，她將是最幸福的孩子。”
“當心慈父多敗女。”
秦覆頓了一下，接著誠懇地說：“曉曉，我並不希望天愛以後當什麽女強人，因為女人在社會上打拼太不容易了。就算是蘊華那樣的家世與能力，也沒少吃苦頭。所以除非天愛自己想做事業，否則我不會把她往那條路上推。我就希望我的寶貝女兒一輩子做富貴閑人，一生平安喜樂。”
這深切的父愛融化了蘇曉的心，她轉過身去擁抱他。
“你是命運對我的補償，你才是我的福星。”
她主動迎向他。
與此同時，地球的另一端。
郊區的豪華別墅內，一位美麗的年輕女子正在享用早餐。她一邊喝著牛奶，一邊看著手機中的一張全家福。她的指尖劃過秦覆和秦濤的臉，接著劃過蘇曉和周思楠的，最後，落在小小的秦天愛上。
“這對父子，還真是著了這兩個女人的道哪！”
她慢悠悠地看完照片，接著將手機扔到一邊，專心享受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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